讓台北的未來不是夢

 

呂清夫 撰文


我們的官方似乎常想給民眾一個驚奇,那就是想在一夜之間,在一個城市之中突然造出一個龐然大物。這從台灣頭到台灣尾都可以找到例子,如高雄曾經想造什麼自由男神(?),基隆也要建造媽祖巨像,如今台北又要建個花開富貴—號稱世界最高的摩天大樓,樓高一百廿八層,如果問,為什麼是一百廿八層呢?據說只因為芝加哥將要完成的世界第一高樓是一百廿五樓。但是又有消息傳出,日本已在興建一百五十層的高樓,那麼,我們是否又要建個一百五十一層呢?如果是這樣的話,那麼房子不是就像童話故事中的傑克「碗豆樹」嗎?將要無止境的爬上天嗎?

又據說,「花開富貴」將要成為台北的市標,表示台北的高格文化。其實,要知道一個城市是否有文化,我們只要往街頭一站,如果覺得心曠神怡的話,即具有某種的文化水準,如果覺得彷彿置身違建之林,而且要眼觀八方,以免車禍,要蒙上嘴巴,以免污染,這種城市實在不談也罷。如果在這令人心神不寧的城市之中,又突然冒出一個摩天大樓,那恐怕只有令人更加不安而已。

市標也者乃是一個城市的「家珍」,最近有家報紙便如數家珍地把台北的名勝古蹟列了出來,準備給台北選個市標。有人選來選去,硬是捉襟見肘,最後只好歸結到台北市文化的貧血。如果是個文化都市,那麼家珍是數不完的,即使年輕的紐約,也有自由女神、帝國大廈、甘迺迪機場、聯合國總部……,古老的巴黎更不用說,如聖母院、凱旋門、艾菲爾鐵塔、龐畢度文化中心……,任何一件拿出來都是響叮噹,而這些建造物在建造當初,也沒有一件是為著成為市標而建的,自稱市標未必是市標,正如自稱專家未必是專家,市標與專家一樣,都是由別人來封的,而且是長期觀察的結果。

市標可能是個歷史的古蹟,也可能是個建築的名作,或者特殊的自然物。就古蹟而言,如果不善維護,古蹟便只剩遺蹟,當我們看到龍山寺的煥然一新,粗糙俗惡,看到北門的強龍壓境,風燭飄搖,那還算古蹟嗎?文化資產保存法的慢半拍、不周全,乍看無關緊要,每到需要古蹟的時候便永遠來不及了。

就建築名作而言,不知台北有嗎7我們蓋房子的興趣奇大,七號公園之中,榮星花園之中,都有人想蓋它一票,公共工程動輒號稱遠東第一大,摩天大樓自要世界第一高,但是更重要的應在於它是否是一件世界名作,這才是作為市標的要件。至少,像自由男神也要先和紐約的自由女神比一比,媽祖巨像更要先和廈門的鄭成功像比一比,見個高下!

看看國外的例子,我們知道市標並非一天、一人造成的。在人文薈萃的巴黎,蓋一座龐畢度文化中心,竟要動員全世界的建築智慧,亦即開放全球建築師參加競圖,當年前往競圖的作品竟然多達六百八十件,在這設計圖海之中,自有臥虎藏龍之作。當地建築師如有實力,自可脫穎而出,並可揚名世界,因為競圖活動本身就是最好的國際宣傳。只是後來雀屏中選的卻不是法國人,而是義大利人皮雅諾和英國人羅哲士的合作案。不僅設計者,他們連文化中心的主任都是瑞典人富爾頓。這些開放的作法並未使他們動搖國本,只有使他們更像文化大國。

不僅巴黎,多倫多市政府、雪梨歌劇院、芝加哥論壇報等建築工程也是向全世界徵求競圖的,這可以說是建築界的兵家常事。那麼,今天我們有這麼多、這麼大的公共建築,何妨開放一點給建築師競圖,當世界各地五花八門的競圖擺在國人面前之時,除了國內外專家在評審之餘,納稅人也可以試著參與圈選,就像富裕的消費者面對著精緻的華洋百貨一樣,可以大開眼界,這比大人圈選台北的名勝古蹟,或小孩圈選區運動物的標幟,應該更覺興奮、更覺尊貴,更覺台北的未來不是夢吧!

 

原載1990.3.5.自立早報,收入1994年,呂清夫著「現代都市叢林派」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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